十六岁以前,我几乎是在恶梦中度过的。
小时候,由于我比较胖,每次在家门口遇到黄真的时候,都会被他前仰后合的表情搞得精神紧张,跑到家里对着镜子大哭。
甚至在梦里,我都似乎能够看到黄真那张因为嘲笑我的胖而高兴地扭曲变了形的脸。
我躲着他。
我不想因为他的嘲笑而令自己没有办法改变的体形蒙上更加沉重的负担,他没权利这么做。
但是无论我如何想尽办法地躲着他,他总有本事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将我找到,把我揪出来,继续用他的讽刺和嘲笑而组成的暴力表情袭击我。
有一次我火了,走过去给了他一拳,结果我收获了他十拳。
当我红着眼睛哭着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终于忍不住了,找到了他的妈妈,最后的结果黄真被当众痛斥,并被勒令向我道歉。
那天黄真扁着嘴,气冲冲地被揪到我的面前,却说什么都不低头。
黄真的妈妈一个劲地对我妈说,真不好意思啊,这个孩子太调皮了,性格又倔,随他爸……
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在大人的面前,黄真像个受气十足的委屈包,眼睛里还噙着莫名其妙的泪水,好像欺负人的是我而不是他。
我软弱的心灵被他莫名其妙的表情扰乱,在心里升起了原谅。
后来他终于满足了自己不道歉的原则,在两个妈妈相互安慰的话语声中,得意地对我扮着大鬼脸。
不过我的原谅却没有换来黄真的改变。第二天去幼儿园的路上,我一个没注意,后背便又被重重地槌了一下,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强烈的疼痛感升腾而起,伴随着我嚎啕大哭声中,黄真风驰电掣地扮着他喜欢的鬼脸从我身边呼啸着擦过。
类似的事件数不胜数,我书包里多出来的小虫子,课本里夹着的口香糖,防不胜防的各种冷箭热拳,奇奇怪怪各种机关和埋伏,甚至纠结一群同党在我面前发出各种各样的怪笑……
黄真啊,我的童年阴影竟然全部是由他亲手构筑的。
虽然承受着变本加厉的精神折磨,但是我再也没有跟妈妈提过一次。
上学之后,黄真的坏和调皮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非常不幸,我与他同班,更非常不幸的是,我还是那么胖。
黄真是被老师叫起来罚站最多的一个人。
经常是老师刚要讲课,他就在底下不知道什么事地哈哈笑起来。老师还没说完,他就把话茬接了过来,驴唇不对马嘴地扯一大堆,更甚的是,他会在老师的背后贴上搞怪的小纸条,上面是他亲笔挥毫的大作。
老师对于他的头疼已经不能用崩溃来形容,通常可以看到的情景是:老师黑着脸,将黄真像拎小鸡一样地拎出教室,然后不知道撇向何方。
放学路上,黄真追上我,一脸天真和严肃地说,要是你把学校里的事告诉我妈,你就死定了。
我没有理他,拿起书包就走。
黄真并没有念我对他长时间的包庇,他还是会间歇性搞一些不太明显的机关,最可怕的一次,他把我的座位上涂了一个大花脸,让着急赶来上课没注意的我坐了一屁股的彩色颜料。
伴随着同学们的诧异声,黄真的狂放大笑浮出水面,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他干的。
我已经在逐渐适应的过程中,变得连生气都懒得。
后来我甚至说服自己放弃了抵抗,以冷漠去应对,一直到十六岁。
黄真很快长成一个高个子的坏小子。但我觉得他心智还停留在五岁。
还好,十六岁的时候,我慢慢地蜕去了婴儿肥,至少不会胖到令人发笑。
不过,对黄真来说,我始终是当年小肉球,胖子的梗始终是他百般不厌烦的笑料,
当我穿上稍微紧一些的衣服,黄真会冒出来说,挖,精灵猪小妹。
当我换了一条宽松的背心裙,正开心地在街边的玻璃总照来照去的时候,黄真骑了一辆单车,从我的身后呼啸而过,然后哈哈地笑着说,胖姑娘,又在臭美呢,不错,这些选的衣服像孕妇装,把你的粗腰给遮起来了......
跟着他的狂放大笑,所有路边的人都停住了脚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非常沮丧地发誓,考大学的时候,一定要考远点的学校,越远越好的学校,再也不要见到黄真。
就在我对他恨之入骨的当口,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令我们的关系稍微有了一些转折。
那天是我生病,浑身酸痛,不断地咳嗽,在家里头上盖着毛巾发抖。
窗户被小石头砸中,我打开窗户,毫无人影。
回到房间,门响了,拖着病体去开门,门外又是空空如也。
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吗?低头一看,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金银花胖大海等一些奇怪的草药。
是谁这么好心,半夜为我送药?难道是跟我关系最好的唐秋?
为什么面都不露就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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