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华什拓的想法,上门学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人家肯收肯教,自己只需花些时日练习,一切就水到渠成。
可惜的是,关乎未来如何进行,上苍的安排,世人永远没法猜透。
从迈入石器栏大门那天,行完拜师礼,八十多岁的翁龄序抿了口茶,认下这名年纪最小的徒弟后,华什拓就再也没碰过锤凿。
在石器栏,却不让碰锤凿,是不是很意外?
如此安排,莫不是担心他年纪太小,不忍其辛苦干活?
非也。
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光里,华什拓虽不用敲打石头,却哪天都没闲着。
挑水、劈柴、烧锅是每天必须做的事,还有一件,就是为师傅照看孙儿。
翁学政的儿媳贺氏,早前生过一闺女,现已五岁。而在华什拓拜师的前几天,她刚刚又诞下一子,算是为翁家香火的传递出了份大力。
贺氏身骨弱,产子后只能卧床休息,这照看小孩的事,就没了着落。
正着急的时候,华什拓来拜师了。
翁学政很开心,开心到大徒弟徐金诰只是提个名,还没来及夸些诸如品行端正、性情稳重的话,他就毫不犹豫点头,把十年前金盆洗手的誓言给抛弃掉,同意收下此生最后一名徒弟。
而那照看小孩的重任,转眼就落在了华什拓肩上。
清晨,天还未亮,他就得起床劈柴,而后烧锅煮水。
忙完这些,天才蒙蒙亮,石器栏的匠人们刚刚起床洗漱。在这个时候,他得赶起马车,从京畿南城门出发,去附近的望都村,把师傅孙儿的奶娘接来。
这一去一回,天也就完全亮了。回来后,石器栏匠人们开始干活,叮当砸石声一起,孩子被吵醒就开始哭。刚巧奶娘也到了,趁其奶孩子的空,华什拓才算有片刻空闲,端着碗自己煮的面条,坐在廊下观瞧众人‘神通’。
说实话,石器栏平时接的活儿,都是些块石铺路,或奇石假山勾当,不需怎么精雕细琢,弄块青石敲敲棱角就可,凿子都很少用,显不出手艺高低。
唯一可略露手艺的,也就是府门镇狮。每当有人来定时,工匠们均如同见了恩人,那个勤快,看都不看手中的块石一眼,一群人拿起锤凿,围着块挑好的石料,一人一下,落锤极慢,生怕做完就没得玩了。
而以上两类,均不用大师傅徐金诰出手。
可真正需他动手时,华什拓又没法瞧见。原因嘛,是有专人来请,直接去人家府上,不在玉器栏做工。
扒拉完面条,奶娘把孩子拍睡,便嚷嚷着要嗑瓜子吃点心。
于是,华什拓只得从师娘那儿领些铜钱,出门去集市买。
买回后,那奶娘就翘起二郎腿,在客厅磕着瓜子兴致勃勃与师娘天南海北的胡聊一通,哪哪的媳妇偷人啦,谁家闺女被皇亲看中啦,甚至连村里母猪下了多少崽,她都晓得。
而此时的华什拓呢,就得抱起刚睡醒要玩耍的孩子,从这间屋串到那间屋,从内院转到石器栏外,总之就得不停走动,不然怀里的小家伙就要委屈的哭。
到了晌午,孩子由母亲抱着睡觉,有赶骡车的人来石器栏拿货。
虽不用帮着装车吧,但华什拓得过去清点数目。
等到装完货,骡车离开,时间也就到了下午。
一般这个时候,厨房里颠勺的厨子,就会过来告诉他,有哪些菜需要去买,并递过一个竹筐。
此时,华什拓有两个选择。
一嘛,就是按对方要求,去市场买菜。
二嘛,就是驾马车把奶娘送回家。
普通情况下,华什拓都做第一个选择,二话不说挎竹筐买菜去了。因为他受够了那位奶娘,唠唠叨叨,坐个马车嘴巴都不停,更可气的是,你说就说话吧,还偏偏要别人也发表下意见。
我他瞄怎么知道,那偷汉子女人是怎么想的?!
你村李二狗打老婆又他瞄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师傅师娘那么大年纪,还有没有那事儿发生?恶心!滚一边去!你好奇心未免太重了,再说我又不在房中,如何能知道?!
每当她问自己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华什拓就在心里暗骂,面上当然是不吱一声。
有普通情况,自然也就有特殊情况,让他非做第二选择不可。
那就是有翁学政多年未见的学生,或是以往朋友过来,需在家中置办晚宴。这时要买的东西太多,种类也杂,而且买回后,还得去厨房帮忙洗菜切板。
或许是出自天性,华什拓对逛街买东西有种排斥,不喜在人多的地方转个没完,且对厨房敬而远之。每当这个时候,他索性就架起马车,送奶娘回家,虽为难了耳朵,但至少也可散心。
夜深人静时,躺床上的华什拓,会猛然间从梦中惊醒。继而望向窗外明月,恍惚间不断反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的经过,偶有些许波澜,便是连日阴雨,无法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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