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流川回过头去,黄尚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又添了把柴,捡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他率先在地面上写下一个黄字,稍稍远离,再写下斛律二字,两者之间以一条笔直直线连接。
这两者之间的因果脉络很简单,黄尚逃,斛律公子追,结果也很清晰简单,就是一场围猎不成反被噬的惨剧。
那节树枝放在那笔直线条下方,崔流川面容苦涩,那遭受飞来横祸的一家三口不知姓名,便只能以一个小圆代替,牵出线头连接斛律二字,他们之间的因果脉络也很清晰,那惨死的一家三口是因为没来得及躲避骑兵行军,死在马蹄下。
崔流川没有急于再次落笔,抬起头来纵观全局,思索良久之后,在那个小圆与黄字之间,连接出一条相比较前两条而言略浅的蜿蜒曲线。
这条因果脉络就要隐晦许多。
因为黄尚选择逃遁路线的因,间接导致那一家三口丧命的果。
崔流川坐直身子,偷偷瞥了一眼黄尚那边的光景,回过头来,将那根树枝抵在地面上,这次再纵观全局,尽管因果线只有三条,但首尾相连宛若蛇衔尾,形成一个略大却相对隐晦的因果循环。
三者之间的因果脉络仍算不得如何驳杂难解,按照以黄尚为起以那一家三口的顺序推过去,因果脉络就很容易理清理顺。
崔流川犹豫片刻,在那个小圆下方写下一个赵字,但很快就擦去换成一个崔字,分别延伸出两条近乎微不可查的虚线分别连接那个黄字以及那个小圆,重新圈定出一个更加虚无缥缈的循环。
因为他不确定这三者之间是否有因果连接。
那一囊水,以及他决定送黄尚去往慈灵两州边境的走马镇。
崔流川在脑海中设想了诸多可能性,比如说如果那个羊角辫小姑娘没有赠他那囊水所导致的细微心境变化,是不是就有可能来得及躲到道路外边,或者说仍是改变不了最终结果。再比如说如果黄尚选择另外一条路线,那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能躲过这次的飞来横祸?
崔流川叹息一声,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良久的深思熟虑过后,崔流川再次将那个乱了原本因果循环的那个崔字用树枝抹掉。
本来是想着将大赵与北齐战事也加入这个小小的因果脉络中,但这样一来,实在是太过庞杂浩瀚如海,即便是换成那个刻意虚化两条因果线的崔字,仍感到有些有心无力,他如今的底蕴不足以支撑他完成。
他便只敢也只能在这单一的因果循环中圈定善恶。
这方首尾相连的小天地,便是他心中最大的天地。
崔流川抬头仰望璀璨星空,没有急于求成,等到脑子彻底放空之后,再添了把柴,才重新低头沉思。
轻轻晃动树枝,指向那个可以算作这个因果循环中关键节点的那个小圆。
崔流川在心中轻轻说道:“相赠一囊水的举动,不去计较其他,是无可争议的善举,但也不能就以此断定那一家三口的人心善恶,抛开个人情感因素,更是如此。”
崔流川挪动树枝,沿着那条直线指向斛律二字,“杀人自然是恶。那位斛律公子的平日行事作风是为恶乡里还是处处与人为善,暂时都没有定论,黄尚的一家之言,更不能当真,更不能以我看到的恶而忽略可能存在的善。”
犹豫了一下,树枝移向那个黄字,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那边情况,“因果循环三个节点之间,只有黄尚这边有蛛丝马迹可寻,但反而更加云遮雾绕。惜命之举无关善恶,但将百余条性命……”
崔流川眯起双眼,自己的心境似乎无意中已经落入杀人害命即为恶的窠臼之中,即便自己刻意不掺杂个人情感,但与黄尚的心境拔河无形中仍让他下意识认为尽杀百骑的黄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直觉准不准是一回事,看待事物的眼光又是另一回事,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将自己换成黄尚当时的处境,就很容易解释通透了,仍是这般多杀一人便多出一分逃出生天的机会。
当时看到死不瞑目的羊角辫小姑娘,不也是杀机横生?
这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人性,恰恰也是人性魅力之所在!
崔流川眉头皱起,如此一来,善恶无本即生而分善恶,似乎就更站不住根脚,成为鸡肋一般的存在。
还是一团乱麻!
白衣少年沉思到天明,篝火便一夜未断。
当黄钟吕睁开双眼,正是破晓之时,活动四肢脖颈,总算能够行走无碍了。跌境之后再归境的难度之大超出预期,对于他这么个江湖散人,更是雪上加霜的天大祸事,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那缥缈不定的机缘造化,希望不要流年不利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然让那些仇家得知他黄钟吕一辈子就只能在六品境界原地踏步,还不得拿捏得自己欲仙欲死?
不过他向来是乐天性子,亲爹老天爷对自己总不能不管不顾,望向那边白衣灵芝,似乎有些心力憔悴,而且看那一地灰烬,还怕自己冻着了一夜没睡添柴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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