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三更微雨,华钟离因水族叩求,与它们讲法。他所修乃三清正道,但既为水中之王,触类旁通,哪怕讲些浅显的法门,它们也端的受用无穷,虽未到天花乱坠、顽石点头的境地,却也香风阵阵、五彩云起,祥光瑞气蔚为大观。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以清虚之辞,传道德之意,语带仙气,洗脱尘根殆尽。
众水族茅塞顿开,正所谓不识根源一场空,勘破混沌须巧功,审阴阳之机,明顺逆之故,是犹大道无情,别有一线,专取其候也。胜如饵药服丸,了左道之弊,大约可以修成正果矣。
华钟离与众水族所谈既久,乃大开方便之门,就对着一轮冰盘,令那蟾精正溢、月华如液,一任它们吞取。
又到四更之际,露华正浓、池水微澜,他复生慈悲,化掌为犁,把地中生生之灵气,泄出一丝,与上苍垂降、清冽寒凉之天气,交感融合,以玉杯盛此沆瀣之水,由它们传盏共饮,每个数滴,不可贪食,亦不能多占。
华钟离作歌道:“凡此一身羁绊多,也曾意气闹洪波。可怜二九寒霜夜,不向人间蹈白歌。”
因而叹气道:“我是个苦命人,更深了还不及入定。修道三十载,空无一件法宝傍身。还要临阵磨枪,把事来做。便在这运乖法末之夜,太平无为之分,了解干系,以偿宿憾。”
也难怪他抱怨,虽有修持大道和诸般法术以及种种符箓,但囊中羞涩、诸物皆无,漫说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连一身穿戴还是别人送的。
譬如三仙岛一类的道门,尽管如今不似往古那样繁盛,较之草泽散修之士,到底气象不同,毕竟源远流长,根深叶茂,能卓然自立于式微之后,家底丰厚非华钟离之辈所及。 而华钟离两袖关系,不过是终南山所获两石摇枝粟而已,除此以外,不名一文。
总算时来运转,前日机缘巧合,不负幸苦,慧眼捡漏。他掏出一根桑木,又取黄白纸两张,叠成一幅,以朱砂雌黄合研,胎毛笔书之,内外三转,画太阴通灵策魂之箓,手拍之,贴于杖首,覆以素帛,兼用柳条十数垂于顶上,这番因陋就简,以济成事。
华钟离嘘气一口,银光如练,死物受此激变,隐然生灵,黑气漠漠,冷风阵阵。他唤一只人立的龙虾精举幡,自己托一柄三花铁如意,道貌凛然,形神磊落,吩咐助手如何如何。又念道:“早到晚到,不怕不报。生生死死,人鬼颠倒。”
等他诵完咒,就叫虾精发动,那小妖摇动幢幡,一连抖了三抖,只见符字如鱼,自相吞噬,蒙蒙昧昧地燃将起来,须臾连杆带旗化作飞灰。众水族齐叹,又看风旋处冒出一道乌烟瘴气,从尘灰里倒卷出来,飞上几十丈高,黑云半遮,竟忽忽往东天行去。
一时三刻,悲号如歌,呓语似泣,凄凄惨惨,哀哀切切,迷雾如聚,阴风当刃,下一阵无根的牛毛细雨,果然是离地三尺冻杀草,不到立冬冰生早,好一场冤枉气!且是没处避。冒着雨夤夜等候,但见东北隅天空,阴气森森。
华钟离道:“你们敛息闭气,勿使冲撞。”却不是风花雪月佳人来,而是含悲怀恨入黄壤,孤魂野鬼死路长。
远远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形飘忽而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争相钻在银杏树下,似乎是要躲雨,看来四五十个,却能挤在一棵树间,哆哆嗦嗦,衣裳皆湿,若不堪寒。
他们各有穿着,或是睡衣宽裤,或是西服领带,有的罗裳半解,有的吊带热裤,还有个不知所以的小学生,胆怯地将书包抱在怀里,一脸迷糊。
在他们眼里,只见这荒山野岭、杳无人烟,周围都没什么路径。没奈何局蹐于尺寸碎荫,偷得芥子容身,等雨住了且行。
正雨歇风止,忽现一人古代常服打扮,定睛一看,不看时三观如常,看了后脑洞俱裂!但见头裹唐巾笼纱,身穿紫衣绣袍,腰系蹀躞金带,足登六合乌靴。丰神俊雅,渊渟岳峙,自然是风尘外物,好一个相貌堂堂的珠湖君。
华钟离蹑空而行,虚踏在池边石上,大声叫道:“小的们,将人围好,点兵点将,不可走脱了一个。”四下里应道:“喏,大王请宽坐。”
不多时,水分浪开,跳将出许多虾兵蟹将,舞刀弄剑逼迫上前。一干人影见了,两股战战,脚软无力。看那奇形怪状凶神恶煞的摸样,张皇失措。地下偏湿,泥泞又重,不辨东西,心头似破鼓万人捶,身形如柳絮随风舞,落荒而逃,连自己是怎么过水的都不知道。
滚落山角,仓皇听得汩汩潮声,犹如千军万马赶上,势不可挡,则见轿车大的螃蟹、电杆高的龙虾,迤逦追来。众影瞧了又抱头鼠窜,且行且看,路逢一间破败的土地庙,上无片瓦遮顶,只余四壁萧然,是因新选太守赴任被劫,怨怒土地无识,放纵歹人,便扫境以罚,闭毁庙宇,迁一时之气,故而。
他等入内喘息,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头,齐心协力,用石墩抵死大门。躲在背后大气也不敢出,嘴也不敢张。听得外面过声,骤如马蹄,一个威风凛凛的女音吩咐,歧路太多,人马既众,可分配一下,诸水族应允。于是兵分五路,女将单领一支,在庙门口督促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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