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筷子又陆续摆上几根,阿虞也不耽误吃饭,嘴里含着半颗肉丸子,咕噜滚到一侧腮边,贝齿轻咬着肉末咀嚼,语声含糊地同九苏分析道:“此为柳州。”
“柳州之事来得蹊跷,尧讵与我师父有旧交,不至于害他,许是有人要对我不利,师父怕误我婚事,便替我担下了。”
九苏看不过眼:“你先吃饭。”
真没见过这样的人,瞧着比谁都冷静自持,耐得了苦楚,却又娇气得很,半分饿不得。先前在路上还沉默寡言,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上了饭桌就像一滩死水回生了似的,清醒敏捷,连说话都不复老沉温吞。
阿虞已然半饱,将丸子吞下后,这才暂且缓了缓进食的速度。
“嗯,困着我师父,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协助皇后拿捏我,二是逼我前去自投罗网。”
“他们以为我独来独往惯了,身边只一个师父帮衬,只需将我与师父分开,自然能把我带走。”
阿虞把筷子调了个方向,人也跟着向后靠去,身形虽纤瘦,因着镇定的语态,自有令人折服的气韵:“他们怕是没有料到,我不仅和公子成婚,还提前了婚期,如今与容家息息相关,师父在这时离了我,反而是件好事。”
“我原本担心师父会受欺负,但公子替我想周到了,派了七羽和十里前去,了了我一桩心事。你们的本事都在我之上,公子也最知晓柳州局势,那里天热地旱,师父若有病痛伤情,七羽能医治,要是有不敌的,凭着七羽和十里的身手,也能拖延一二。”
尾音一收,阿虞锐利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眼下暗奴隐卫都不在他身边,他再是智慧无双,机谋远虑,我也赌不起这个万一了。”
说完,阿虞又是一笑,眉目清美如画,一丝压抑的苍凉爬过眼底,九苏竟觉得这样絮絮叨叨的阿虞,倒不如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她来得鲜活真实。
阿虞停语,转眸望向窗外。
天边卷着浓稠的云团,雨水不期而至,那些在街上行走着的,个个步履轻快,纷纷奔赴至家门口,将香台上的石像谨慎万分地抱回屋中。
她想,这些人若当真来自某个不知名的外藩族群,一旦联合成器,恐极难应付,因为他们有着像突鲁族一样永固的信仰,号之如一人,分之如山崩。
而依云镇是他们的属地,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是蓄意布好的陷阱,任谁跳进去都可能尸骨无存,她盼着容尘长命百岁,才不能在此处着了道。
阿虞思及此,眼睫低垂,溅在窗台的雨珠犹如错杂蹦落的珍珠,她的嗓音低了下来:“你看,过去种种,我给公子带来太多厄运,只这一件,我想在他前头挡着。”
一番交心之言,是这个性子沉闷的小姑娘长久憋闷在心间的忧虑和决断。
九苏没想到阿虞已经想得这么深远,一时间羞惭不已。
她能看到的只有公子在为阿虞筹谋的一腔心思,却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阿虞也一直都在设法为公子考量,且放弃了最稳妥的计划,只因为那万分之一可能给公子带去的危难。
那生死未卜又近在眼前的毕竟是阿虞的阿娘,可与此同时,公子亦是她珍之爱之的夫君。
原来这世上的情爱也并非时时讲究公允,恰是这不公允之处,最能看出真心真意,孰多孰少。
九苏直到现在才对阿虞心悦诚服:“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
阿虞又恢复一贯的沉闷,盛了碗汤,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等到外间雨落得满地皆湿泞,才慢吞吞地说道:“明日便是竞价会,这些人要争就让他们争个够,要是不争不抢,那咱们还得推上一推。”
“你的意思是?”九苏心下明亮了起来,她突然觉得阿虞聪明得有些叫人害怕。
阿虞把汤匙向下一压,将一块企图浮上来的鸡肉狠狠按在匙底:“借力打力。”
九苏盯着阿虞看,半晌,才释然笑道:“我好像明白公子为什么会欢喜你了。”
论姿色论容貌,阿虞虽好,却决然不是最好,只这一份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魄力是许多人都难以匹敌的。
更难得的是,她为人做事通透之中还处处留着柔软善良,遇弱扶弱,遇强锄强,是从不拘泥于一成不变的刻板和教化,时时能带来惊喜的人儿。
因而,连公子那样擅长算计的男人,都对她无可奈何。
一顿饭下来,阿虞和九苏顺利商议好对策,正要去柜台要间上房入住,为明日养精蓄锐,却忽地一前一后停下脚步,互看一眼——外头来人了。
果然。
“嘭——”伴随一声破裂之声,汹涌的水汽带着被踢碎的门板闯了进来。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外头站着一行面容狠戾的大汉,持刀而立,对着店内大吼:“把你们的邀请函通通交出来!”
店中人被这阵势慑住了,呆愣着谁也没吱声。
那领头的男人不耐烦了,脚上的油靴踩出蹬蹬的响音,猛地抓起就近的一名无辜商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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