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姐姐,我不会伤你,但他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快活的。”
二十来岁的年纪,如若没有经历颠沛,现在应该也已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她的弟弟又是那样一个健谈友善的人,或许会和林圣庭一样,不爱家中生意,偏爱江湖逍遥,那时候,阿虞如果还在接令行令,可能会有缘和他相识,纵使做不成知己好友,也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隔着性命的仇怨。
“你胡说!我的阿弟很懂事,他要是知道,他要是知道……”胡晚春想口吻强硬些,可眼中却总有泪要落下。
其实,她从前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孩子当年也才五六岁,杀人的是她的阿娘,怎么算都不该把账算到这孩子的头上。
但胡晚春就是恨!
恨命运为何要如此对待她和阿弟,为何要如此折磨她!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难道愿意变成这样?
她的故国亡了,亲人没了,连这副身子也脏污透了。
她除了依托着仇恨存活,还能如何?!
“少君要是知道小姐受的苦,九泉之下必然不会安心。”外头打斗未停,九苏扶着一人,步履缓缓地走来。
胡晚春抬眼看去,只见那人穿着打眼的鲜绿色衣裳,苍白的脸上挂着几分熟悉的笑,目光灼灼赤诚,走得近来,对着自己单膝行礼:“敕达有罪,让小姐受苦了。”
“你、你是——”胡晚春犹遭雷击,张皇失措地站起身,衣袍带起椅脚,椅脚碰上桌角,桌上还有茶盏点心,被外力一撞,哗啦啦都掀翻在地。
六爻眼疾手快地踢开桌子,容尘则顺势起身把阿虞揽在怀中。
阿虞靠在容尘身上,低叹:“但愿这事能止于此。”
容尘轻抚她的头发:“怀柔若不成,再强扣便是。”
“公子让他们动手了?”阿虞往门外看去,果然,乾坤盟的人已经来了,血衣族的人方才在屋里斗过一场,一出门毫不设防地又迎来一群高手,现在几乎是被围着打。
看来,胡晚春不降也得降了。
“你是敕达将军?!你、你没死?”胡晚春还处于震惊之中,她千思万想,也从来不曾想过,眼前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他……他居然还活着!
八溟仰起头,一字一句说道:“小姐,敕达在大豫这些年,从未忘记灭国之痛,故国虽然不在,但敕达还在,您也还在,流散天涯的蕲州百姓也都还在。少君死于非命,但曜国才是亡我蕲州的刽子手,公子已经允我恢复自由,待大豫率兵踏平曜国,敕达愿与小姐一起,重建蕲州国!”
语声落下,带起眉眼间的坚定,九苏不禁心口一缩,这个人,终究还是要回去了吗?
胡晚春双眼无神地望着八溟,这是一张年轻的脸,与记忆中的少年将军相比,眼中更添了沧桑更变。
蕲州。
她的故国叫蕲州。
那只是一个极小的州国,国境只有通州的一半,主君之下是少君,她身为主君的长女,也只称之为小姐。州国虽小,但不争不抢,自得其乐,曜国甚至只需呼出一口气,就能吹得他们东倒西歪。
重建故国,她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光凭她一人,能将仇人血刃已是勉强,更别提重建故国了。
可这人出现了,那一年,在烽火狼烟里,以一当十带着她和阿弟从战场逃出的人,如此认真地告诉她,要带着她一起重建故国。
胡晚春猛地别过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藏在黑袍下的双手用力相握,指甲嵌入肌肤,细密的疼痛令她迷茫多年的心骤然清醒了。
家仇国恨,她身为蕲州如今唯一的主子,是时候振作了。
“公子。”
门外又有人走进,是一个长相有些秀净的男人,但手里握着刀,刀上还滴着血,胡晚春往他身后看去,与他一道的还有十数个人,是埋伏于门外的高手。
从竞价会开始到潦草收场,也才半个时辰,当血衣族人和一群鼻青脸肿的养珠人,被抓进屋中时,胡晚春才陡然明白,今日不管她是答应合作,还是强撑到底,结果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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