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风有时候会觉得阿虞是个挺可怕的姑娘,她出的主意永远听上去像个孩童把戏,等落到实处,才发现比手起刀落更解气。
譬如,在落霞村时,让他故意中招入阵,等到那人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再把阵法给破了,还顺利夺回了沌珠,连那些准备越西海回曜国的养珠人,都被那群擅泅者捅穿了船底,一并葬送在西海鱼腹中。
初初一听,多不可思议,以少胜多不说,还不伤一兵一卒就能赢得这么漂亮?
但阿虞算到了他能夺回沌珠破阵,也算到了他需要用到那群抱怨不断的泅者。
而现在,他依然照着她的指点,不出面不张扬,当个在食肆吃饭的过路人,把早前发现的暗道堵死,只要外头来人接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薛衍引以为豪的私兵,还没用上尧织打造出的兵器,也没为他走上战场大杀四方,就被活活闷死在地道里,百年之后也是笑话一场。
妙人。
与那青衫公子倒是顶相配的一对。
“邱小风!你已经当着我的面夸过她很多次了,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啦!”陆娇娇把缎带从死去的人脖子上取下,鼓着脸气呼呼地就要来打他。
面前挥舞的拳头毫无威慑力,邱小风看了会儿,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软,指甲养得很好,还涂了红色蔻丹,他心下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爱你。”
陆娇娇又是一愣。
邱小风望着她染上绯红的脸,忽然笑了:“陆娇娇,嫁给我吧。”
他在这时明白了另一件事。
世上人与人总有相配的,阿虞那样的性子和容尘相配,而他与陆娇娇又何尝不是天生一对。
哪有什么意乱情迷,他爱的始终是这个女人。
对阿虞的那点别样心思,无非只是一种仰慕。
就像当年,他其实也不只是为了陆娇娇入的乾坤盟,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容尘打败了他。
能让一个名头正盛的剑客落败的,只有两种人,心里放着的意中人,和力量匹敌的对手。
巧的是,时隔多年,他的对手又找了个强手,让他原本不屑一顾的心思化作了微妙的仰慕。
“邱小风!你能不能挑个好地方再同我求婚!”
地上净是尸体,这男人到底懂不懂风情啊!
……
长夜过去,天明破晓,柳州在以极慢的速度苏醒。
这是重建州城的第四日。
廖敬是扈帝派来的,也是容尘知会过的,自然事事都顺着阿虞,在如何安置灾民,又该如何整修柳州城之事上,廖敬几乎是把权力都让给了阿虞。
换言之,这忙里忙外的人,不是他这个赈灾大臣,倒成了阿虞。
白日里从城中康健的男丁中挑选兵士训练,又督工城门防御的修建,还要随时查验尧家父女锻造新兵器的进度,阿虞忙得分身乏术,常常倒头就睡,人也瘦了一圈,本就纤细的腰肢现今瞧着更是一掐就断,把周子留和翁淑颜心疼得不行。
要不是容尘日日快马送来讨巧滋补的吃食哄着阿虞吃下,瞧着还算有心,翁淑颜是想把阿虞悄悄带走的。
她努力这么久,可并不希望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儿,不仅没有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反倒为个男人奔波劳碌。
阿虞练的兵是给容尘的,修的城也是给容尘的,打造的兵器还是给容尘,翁淑颜几次看着小姑娘瘦削的背影,那个藏在心里的秘密就又往下沉了几分。
她的女儿很爱容尘。
这与她不一样。
她遵从族中规定,与男人圆房受孕,再用男人性命为自己续命,从始至终,过的是一段寡淡无味的人生。
可阿虞描述的那些过去,与畅想的那些以后,都如此鲜活灿烂,曼妙新奇。
翁淑颜不忍打碎阿虞的人生。
哪怕,那个秘密必然藏不住多久。
几次下来,阿虞先发现她的不对劲,在夜里同帐休息时,赖进她怀里,小小的一团温软可爱,娇娇地与她说笑,直把她逗乐了,才小声询问:“阿娘不开心吗?”
翁淑颜摇头否认:“没有,阿娘是太开心了,阿虞长大了,能做大事了,这几日阿娘看你又是练兵又是督工,比阿娘从前能干多了。”
阿虞抿着小嘴儿笑,也夸她:“阿娘从前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在曜国皇帝面前游刃有余,才是最厉害的呢。”
她才十七岁,在阿娘面前的确只是个孩子,要不是这些时日里太多事情一连串发生,让她心中有了负担,本可以笑得更稚气些。
翁淑颜近日前前后后听了不少关于阿虞和容尘的事,尤其是容尘,即使未曾见过面,也能从那些下属的言语神态中,得知那是一个极有魄力的人,不由也有些骄傲。
阿虞的夫君,自然要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不像她,这一生遇见的男人,不是不爱她,就是她不爱。
可转念一想,翁淑颜又觉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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