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立着的人儿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树叶,容尘回头望见,知晓事已至此,再无回旋余地,对上阿虞惊慌的目光,他心下一疼,大步跨入雨中,将身上的外衣脱下裹住她:“伞也不带一把?”
“师父人呢?”阿虞小脸惨白,尖细的下巴楚楚可怜。
容尘没有说话。
“七羽,你说。”她眼睛眨了一下,睫毛上落下几滴水,唇瓣发紫,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
七羽悄看了眼容尘,没敢瞒着:“老周把自己关屋里了。”
阿虞又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挣开容尘的怀抱,疯了似的把门撞得响亮:“师父!您让我进去好不好!师父!”
周子留就也唱得响亮,时不时仰头灌酒,酒水混着口鼻淌出的血水,吞入喉中。
“师父!会有办法的!阿虞会有办法的!您不要怕!阿虞能救您的!”
阿虞拔下一根头发,想从门缝里将锁打开,可她手抖得太厉害了,甚至于视线都是模糊的,试了几次忽然不管不顾地用手指去掰,指甲断了,出了血,她看也不看,纤细的手指使劲地往门缝里伸。
只要能摸清锁孔的形状,她一定能打开的。
里头仍是周子留不着调的哼唱,只是那声音几乎要被劈头盖脸的大雨吞没了。
阿虞心中的深渊越扩越大,眼瞳也竭力睁得大大的:“师父,您再撑住,您不要死……”
容尘一直站在她身侧,时刻注意她的动静,看她把指甲掰出血来,终把她拦住。
“阿虞。”
“你师父最是要面子,给他留些颜面,嗯?”
男人声音极是温柔,阿虞的所有动作都停了,湿漉漉的寝衣贴在身上,连容尘的外衫都濡湿了。
她跌坐在地上,很慢很慢地转了一下眼珠。
——丫头,我见你眉心带煞,冷目薄唇,是一生孤寡的命格啊。
——下次要记着往向阳处摘果子,味道会甜爽得多。
——老周我江湖行走数十年,可算是见着一个好苗子了!
——傻孩子!你跟着老周我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这狼窝窝舒服?
……
——阿虞,师父总会死的。
回忆源源不断地在脑海里翻转,阿虞呆滞地抿着嘴,眼泪却硬是没有落下。
师父是爱面子的,师父也是怕她哭的。
她不哭,她不能在这时候哭。
门内高歌渐歇,门外四人静默,直到翁淑颜同尧讵疾奔而来。
尧讵手中提着斧子,面色煞白地冲到近前:“让开!老子把门劈了!”
阿虞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她听不见翁淑颜连声关切的询问,也听不见尧讵自诩锋利无比的斧子砸在铁门上只有闷闷的回响,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有没有哭出声来。
后来,她总会想起今夜。
她始终记得周子留死前是在笑的。
门被劈开的时候,周子留飞快别过脸狠狠擦了把脸,再扭头看来时,脸上还有残存血迹,没一会儿,又有新的血流出来。
阿虞便笑话他:“脏死了。”
周子留花白的胡须上满是鲜红:“小阿虞……咳咳,师父饿死了……”
阿虞用力点点头:“那师父记得在纸上写下想吃的东西,阿虞忙完就带您去吃,一样一样去吃。”
“好……”
周子留闭上眼睛,脸上笑容得意,嘴里换了个小曲儿:
“我的徒弟好……我的徒弟……是块宝……”
……
十月霜降过,呼啸的北风在脉川谷外吹过,绕了个弯儿后又吹回别处去了。
北疆开始做入冬避寒的准备,赵蔺带着梼杌军把父老乡亲送入谷中,车马速度很快,几车运粮,几车运衣,都有人专门负责登记分发。
与往年一样,这是要待上三两月的。
但北疆太运使朱友宁却觉得今年有些不同,他看着忙碌的军士们,疑惑在心中盘旋。
梼杌军不是北疆的驻扎军,按理说应该在西南镇守,怎么无缘无故来北疆了?
“赵先生。”
他忍不住在入山之前叫住赵蔺。
这个人朱友宁曾经听过,王复案后,赵蔺本没有机会活命,不知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命是留下来了,但也换了个名姓重新活过,要不是恩师廖敬在信中告知,朱友宁也认不出这个面目全非的赵蔺来。
“赵先生留步。”
赵蔺如今当了梼杌军的军师,但没有编入军制,朱友宁便以“先生”相称。
“周大人何事?”赵蔺脸被烧过,他自己烧的,为了感激再造之恩,也为了弥补过去之错。
他虽是受制于王复才同流合污,可心中对大豫从来无二心,他既然放弃隐居出世的选择,来了梼杌军中将功折罪,那么北疆与曜国之战,他更是责无旁贷,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绝无怨言。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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