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祯重又仔细打量着她,小丫头一身黑色劲装,腰肢柔细,嫩白的小脸上瞧不出多少情绪,唯有黑湛湛的眼儿透亮活泛。
他沉吟片刻,冷声问:“见过盛敏君了?”
阿虞不语,萧祯挑眉:“怎么,替她鸣不平,代她问责朕?别忘了,那女人心思歹毒,害死了嫣儿,也让珏儿落了沉疴旧疾。”
“陛下自诩深情,却毁了两个女人的一生。”大逆不道的话从阿虞口中说出,刚进门的李德心头一跳。
陛下是念着小姑娘来一趟不容易,特意叫过来见见,怎么竟还吵起来了?
无端被骂了一通,萧祯的确是有些愠怒,见到这丫头,就好像见到他那睥睨清高的儿子,夫妻俩还真是像到了极致。
可当他对上阿虞的眼睛时,里头盛放的清澈与洞然又让他不知如何反驳。
萧祯深吸一口气,把棋盘拨乱丢到一旁,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先吃早膳,左长风和宗之冕已在路将军府上,你等吃完再去也不迟。”
心头盘算被人猜中,阿虞微讶,想到他到底是皇帝,自己刚入上京,一言一行应该就被盯上了,也就不再推辞,捏起勺子慢慢进食。
殿内又恢复了宁静,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等小姑娘吃饱喝足,脚步轻快地离开,萧祯还兀自憋着闷气,左右找不到人发泄,就朝着李德问:“朕就这么不堪?轮得到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
李德为难道:“虞姑娘不过是心直口快,陛下身为长辈,理当不和小辈一般计较。”
萧祯哼哼:“朕再是不堪,珏儿也是朕的儿子,她瞧不起朕,不还是嫁给朕的儿子?”
李德低下头,暗道,情爱之事,六皇子可比你干得漂亮多了。
……
去了路府,阿虞先把解药给了封青,便往书房走去。
在房中,她见了文质彬彬的左长风,还见了寡言少语的宗之冕,路钧许是看着容尘长大,爱屋及乌,待阿虞亦是十分和善。
几人简单寒暄两句,阿虞开门见山道:“上京不能无人守,但也不能只守不攻。”
宗之冕问:“此话怎讲?”
阿虞点着上京城防图道:“我特意将盛敏君带走,就是防她绝地反击。哪怕盛家已弃了她,她久坐中宫,又在上京多年,仍有余力在自保的同时,把这淌水搅得更乱一些,现在送回徐州,再借些流言之势,还可为我们助上一臂之力。”
手指一转,点在丞相府:“薛衍的私兵已被扣住,不足为惧,但薛衍浸淫两朝荣辱兴衰,不可能不留后招,毕竟狡兔还有三窟,还请宗大人辛苦,京狱寺那边要盯紧些,不出意外,这几日便有薛衍亲信来劫狱。”
她喝了口茶水润喉,见左长风因自己将薛衍拨给了宗之冕,正面露不悦,便笑着解释:“左大人与薛衍斗得人尽皆知,此时还是避嫌得好,否则他日薛丞相在狱中有什么三长两短,难免会算到左大人头上。”
左长风先是一愣,而后恍然,轻咳两声转开话题:“除却盛敏君和薛衍,上京固若金汤,更何况公子对此也早有安排,不知虞姑娘究竟在忧心什么?”
阿虞往几人脸上看去,唇角抿出一丝浅笑:“上京以北是我大豫祖峰,皇陵所在,若遭劫难,大豫国脉不保;而上京以南,另有年关上税的官道和各地粮道商道纵横交错,曜国要想从此下手,也能损大豫元气,这两处都不能掉以轻心。至于外城就要仰仗路将军的兵马了。”
她放缓嗓音,眸色流露依赖柔情:“他之所以只安排了盛敏君与薛衍,是因为他本是要亲自来上京一趟的,现在情势有变,也只能叫诸位多费些心神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点头称是。
又细谈了少顷,几人先后离了路府,阿虞也要起身,被路钧叫住:“阿虞。”
“路叔还有事?”没有旁人,阿虞随了容尘的辈分,唤路钧一声“路叔”。
路钧面露欣慰:“没什么,我是替珏儿高兴。”
“那孩子自小无欲无求,难得也有想争夺的心思,大豫若要易主,他大可做这个天下的王,这是萧祯欠嫣儿的,也是欠容家的。只是我们一直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太过劳神,才一直不多强求,如今他既然能被劝动安心养伤,也有痊愈的可能,而今又有你这么个贤内助为他谋事,不如……”
“路叔,”阿虞轻轻打断他,“只要百姓安乐,大豫由谁做主又有何区别呢?”
路钧一噎,阿虞笑吟吟望来,倒让他开不了口了。
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身影,路钧在门外静了片刻,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阿虞不愿容尘当天下之主,恐怕是不想让自己沦为第二个容嫣抑或是盛敏君吧。
罢了罢了,这世间帝王,本不如江湖公子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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