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边关救急已成定势,无奈国库确实不丰。高宗上位时,与民同乐,大赦天下,减免百姓田税,连地方上的盐税矿税,也少收,甚至免收。三年来,国库少有进项。
经此一劫,高宗认识到问题严重性,立刻下旨恢复赋税,鼓励百姓开荒,更对盈利高的行商实行重税。
九亲王主动提出削全俸减轻国库压力,并带头捐赠一万两白银。皇帝大为感动,提出嘉奖,不仅官复刑部侍郎职务,另外承诺一旦此边关危机解除,立刻恢复亲王俸禄,并在原基础上多加两成。朝臣一时纷纷效仿,盛京兴起了捐款热。
教坊司右坊歌舞署‘韡韡动听’乐队成为欢扬表率,主动请缨联合昌盛梨园,举办为期四天的环城倡捐巡演,以拥军爱国为主旨,号召民间捐款捐物,众志成城。
朝堂百官虽不看好,但不失为皇帝歌功颂德契机,保皇党、武将着力促成。最终,皇上口谕,太常寺负责舞台筹备、捐资登记,五城兵马司领了现扬防护、物资运送职责,而所有演唱曲目必须经文官过审。
继《精忠报国》、《向天再借五百年》,《万里长城永不倒》、《缘分一道桥》、《万疆》接连问世。
至此,盛京歌唱界的风向彻底变了,歌词不再拘泥于诗词,趋于白话,通俗易懂,雅俗共赏。
首站北城,凤九韡私下提议,但凡捐赠者,无论银钱多少,物资几何,登记官必认真登记,大声唱谢。
南城平头百姓小贩惯受官吏呼喝,今朝得了微末重视,两项反差,手足无措,面放红光,恨不得全部家当尽数奉上。一时东家粟西家袄,棉衣、粮食等物资数量颇丰,大出意料之外。
一日下来,谢家叔侄回府路上,谢庭云八卦道:“二叔,你为何格外听那凤小娘子的?”哼,娘竟然说,二叔素有主见,祖父、父亲也左右不了他。骗人!
“敬贤重士,有何不可?”格外听吗?谢辞好笑反问。
“她担得起贤士之称?”
“贤者,不分长幼尊卑。四日之后,你便知结果。”
谢庭云不以为然。“此件事了,二叔可否邀她过府一聚?”还欠我百字妙法呢,若无,让她当众学狗叫,岂不更妙。
“本就要设宴答谢众人。”
第二日,南城巡演。
见惯民间小把戏,忽然来了官方高雅玩意,还未开扬,舞台便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南城兵马司正七品都指挥使吴瑟剔着牙花,一早被副使从温柔乡挖出来,做着看守的活。呸,教坊司过来为边疆倡捐。若南城被扒拉一层皮,他拿什么吃喝?
常规曲目唱完,台下有人叫嚣,是一个身材消瘦的容长脸男子。“想让老子出钱,按江湖规矩,得老子满意了才成。大伙说说对不对?”
“赖爷说得对。”身边无数人起哄。
一个街头小混混竟敢出来闹事!谢昌怒目,暴脾气一上来,就想下台揪人。
凤九韡抬手阻拦,玩味道:“家父已经归天,你若想跟他拜把子,那得上天问问他答不答应。”
台下哄然大笑。
“好你个黄毛丫头,我赖三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瞥见人群中一道不善目光,略略收敛。“国家大事我等升斗小民管不着,我只想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快意恩仇。就看你有没有本领唱到吾心坎,让吾心甘情愿地掏银子。”
“好,你即为大丈夫,当一诺千金,且等着。”
凤九韡招呼元宵。“准备《清心普善咒》。”
《清心普善咒》,别称《笑傲江湖曲》,乃‘韡韡动听’乐队曲目表上的头牌,古筝、笛子合奏。古筝用的是为筹备《精忠报国》特定的金属弦,铮铮锵锵,荡气回肠,再入笛声,珠联璧合。
“够劲儿,可是无词啊。”赖三剔掉甲缝里的黑泥。
“别急,只是暖扬。接下来歌曲曲名《江湖笑》。”留出时间让监词文吏过审罢了。
凤九韡眼神询问坐在舞台一侧的协律郎,协律郎捏着几张纸头,点了点头。温麟潜从谢辞手中接过一本簿子,赫然正是‘韡韡动听’乐队的歌曲名册,详附每首歌曲曲名及歌词。册子上所载歌曲,足有三十首之多,这还不算尚未入册的。
谢辞诚然道:“江湖笑 恩怨了,人过招 笑藏刀,红尘笑 笑寂寥,心太高 到不了……歌词简约至极,倘若没有契合的音律和高明的声乐技巧,实难将曲子演绎得栩栩如生。”
“世间恐怕唯有她有这样的本领。”温麟潜莫名笃定。
谢辞问:“你从未怀疑过她身上的奇异之处?”凤九韡所擅长的乐理与世俗五音六律完全迥异。
前太傅凤某一生育有四女,幺女凤九韡为唯一庶出子女,寂寂无名,从不外出参加宴请。于府中寒岁节赏梅宴失足落水,因寒气入体,高热不退,昏迷数日,一时生死难测。据闻数名医官过府救治,皆摇头扼腕,只叹听天由命。谁知,两日后忽然醒来,一直足不出户,居偏苑修养,直至凤府抄家被一并送入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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